网友“稻草人”:
提到金口的麻石板路大家都会不约而同的想到后山街,路旁的老宅子日渐腐朽和破败,而用条形麻石板拼接成的这条道路却被鞋子越磨越亮,被记忆越带越远,被时光越刷越新,又使乡愁越酿越浓。提到金口的麻石板路大家不约而同的想到后山街,只是因为它的身段和肤色虽经百年但依旧如初。而与它同时兴建的花园街麻石板路于1983年污水管网改造而被毁,而后湾街的麻石板路因路面较窄同时年久、沉降等原因己失去当年风韵。还有历史有记忆没有的正街麻石板路,从现在的八一居委会到汽车站宽5米长1100米的青石板路及下河路。
据史料记载;清同治年间,上街肖逢春(人称肖二太爷)倡议,集资修铺金口正街麻石路面,上起东岳庙(八一居委会)至参将衙门(自来水公司金口营业厅)全长1100米,宽5米。这是有记载以来金口最早的板石路面。民国元年(1912年)典商韩谦亨独资修铺西街口(中国海事)下河麻石路面及坡岸码头。民国6年(1917年)肖禹虔、安春林、赵衡斋等募款兴修刘家码头、张家码头、司门口码头,铺设后山街麻石路面;将上起大塘(藕塘),下至五枫桥(老金口小学)的流水古沟用砖砌孔道,麻石盖面。
原来,金口的麻石路网不是政府主导的民生工程,而是金口乡绅文化的经典之作、不朽之作。这个跨朝跨代众乡绅接力修建的工程总工程量应该不会小于淮山矶石驳岸,清末民初,国家风雨飘摇纷争不断,但有实力有文化有信仰的金口人,依旧行事不仅为享乐,还有一方百姓,还有祖上的荣耀和乡绅信仰!作为金口人可以不必记住每一位乡绅的名字,但一定不要弄丢这种金口人的味口!
上青古道,是绍兴徒步界甚是经典的一条路,得名似乎来于其首尾两端地名,一曰上灶,一曰青坛。当然,最有名的则是兰若寺了,聂小倩与宁采臣的爱情故事一直流传,故事的最后是悲是喜,只待留给后人揣摩。
在老家宅子的屋角台阶上,有一块约一米见方的青石板,质地细腻,几十年任由雨水洗刷,家人踩踏,已被磨砺得十分光滑润泽。这块青石板不用作任何加工,摆在居室里就是一件艺术品。如果稍加凿磨,就成了一块难得的大茶盘或砚台,可作为别有风味的镇宅之宝。听说附近小镇扩建,老家宅子要被拆除了,我打电话要求把这块青石板留下来,准备在上面刻上些文字作为纪念。可惜,老家人告诉我宅子已经拆掉,石板早被推土机埋在黄土中去了。虽然遗憾,但是再厚的黄土也掩埋不了青石所承载的情感与记忆。
在我的记忆中,经常有一个美丽的身影站在青石板上。那是舅妈,当地最美丽、善良的女性,人称“土地菩萨”,她站在青石板上永远是在眺望。宅子背靠一列青山,建在高坎之上,对面是另一列青山,两山之间拥着大片稻田,稻田中间是一条小河,河边是一条大路。所谓大路其实也就只有一米多宽,在泥土上随意铺了些较小的青石块而已。大路通往一里多路外的小镇,小河也在小镇处与宽大流深的资江汇合。
细一想,舅妈的守望也无非是三种情形:
一是守望舅舅。其实舅妈与舅舅不是原配夫妻。舅妈原来是小河正对面山坡上人家的媳妇,后来她丈夫去抗美援朝就再没有回来。而这时舅舅的前妻也病逝了,于是,舅妈过河来,与舅舅走到了一起。舅舅有文化,曾经是镇上的职工、生产队的会计,家境不差,置办了一副捕鱼的罾。用罾捕鱼,一般都是在大雨天,小河水暴涨,直泻大河的时候,最好又是在夜晚,因为这个时候小河里的鱼都会在临近大河口附近的水道里徘徊。于是,雨夜捕鱼时,河边总有两三点渔火,其中最亮的那一点亮光就是舅舅的手电筒。舅妈既希望舅舅捕到很多鱼,又非常担心舅舅的安全。因此,从舅舅出门捕鱼后不久,舅妈忙完手头上的事,就会在青石板上望着河边的渔火。我和哥哥也经常站在青石板上望一会儿,不久就被舅妈送回到床上睡觉去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可以看到舅妈正在收拾一大盆鱼,有些鱼很大,足有十几斤。这些鱼总是会被精心腌制成咸鱼或熏腊鱼,够一家人吃很长时间。好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家乡有一句俗语:家有一缸鱼,多吃一缸油;家有一塘鱼,多吃一仓谷。意思是只有富裕人家才能多吃鱼,因为多吃鱼就必定会多用油,多吃饭。哥哥和我正是因为吃得好,发育好的缘故,就成了村里跑得最快,摔跤最厉害的孩子。
二是守望孩子。舅妈没有生育过,当远在省城的父亲被打成右派时,妈妈生下了我的哥哥,舅舅、舅妈就收养了我哥哥。我出生后,也随哥哥一同在舅舅家长大。因此,在我心中舅妈就是妈妈。我在农村读完小学一年级后,爸爸已经被平反,我也就回到长沙读书去了。每逢放假,妈妈想与哥哥和舅舅、舅妈团聚,我想“回家”,于是妈妈总是早早写信将我们的归期告诉舅舅、舅妈。每到约定回乡的日子,舅妈就会站在青石板上眺望。一见我们出现在远处田野里,舅妈就开始擂茶,还拿出珍藏了很久的瓜子、“雪枣”等仅有的零食。舅舅则开始杀鸡做饭。后来,哥哥考到省城读书了,也是放假才回家。舅妈就继续在青石板上守望。哥哥放假后,在“长沙妈妈”家住上一天,就会迫不及待地赶回乡下去,进屋就能吃到又香又嫩又辣的炒子鸡。舅妈问“好吃吗?”哥哥一抹嘴说:“好吃!还能吃一只。”于是,下一餐接着再吃一只小仔鸡。终于有一天,舅妈在青石板上守望着,看到我飞快地跑到她跟前,双手抱拳作揖说:“恭禧!贺禧!”身后,哥哥手牵穿着红嫁衣的嫂子回家来了。
三是守望路人。和舅舅、舅妈一起生活的“医生外公”也不是亲外公,他先后收养了舅舅和妈妈,于是他们才成了一家人。旧时有习俗,被医治好了的人如果没有钱交诊费,或者是富家人重病有幸被从鬼门关救了回来,都会在乡里修路架桥,或者在道路的山坳、山顶处搭间茅棚,天天施舍茶水,为路人歇脚提供方便。当时,舅妈觉得家里平安兴旺,理当做些好事。家门外是一条小路,连大路通小镇。早年外公在路边种了一棵桂花树,几十年后长成了参天大树,树荫浓密,每年都会有几度花开,浓郁的花香弥漫村里,直飘小镇。经常会有路人在树下乘凉、避雨。每逢风雨突至,舅妈总会站在青石板上守望雨天需要帮助的人,热情地把他们迎到屋里,端上一碗茶,为他们提供干衣换上,拨旺柴火,为他们烘烤湿衣。夏天有人在树下躲荫时,舅妈也会把他们请到家里来喝茶。因为乐善好施,舅妈赢得了土地菩萨的名声,大家称赞她善良,无所不管,无所不能。
现在,舅舅、舅妈都已经去世,青石板深埋地下,高大的桂花树也不知被人移植到哪个城市的花园里去了。只有我们对老人家的怀念、对家乡的眷恋永远不曾淡忘